河北农大果树93(01)班毕业生代表讲述的人间真情故事
■河北农大生命学院教师时翠平
在同学们准备这份发言时,大家一再叮嘱说,我们做得很平常,原汁原味地讲出来就行,不加工,不渲染。这件事受到社会的如此关注,我们真的没有想到。15年前,面对亲如兄弟的好同学李宝元离我们而去,面对一对孤苦无依的老人和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,同学间真挚的感情和对老人亲人般的牵挂,我们约定“宝元的父母我们得管”。这一约定,伴随我们走过了15年风风雨雨,已近中年的我们,在年轻的义气豪情中,又多了一份从容和淡定。但这一约定,这份责任,一直相伴着我们。
我们只是河北农大一届普通毕业生
我们上大学期间正赶上1996年“太行山道路”命名10周年,各家媒体广泛宣传以“甘于奉献,爱国为民”为主要内容的太行山精神,我们身边的许多老师就是太行山道路的实践者,他们身上写满一个个鲜活的故事。“崇德、务实、求是”的校训一直熏陶影响着我们。榜样的力量和厚重的校园文化在心中留下深深的烙印,一股“推己及人”的责任感伴随我们走过大学4年。面对无依无靠、精神几乎崩溃的两位老人,不光我们93(01)班的同学们会管,我相信任何一届河北农大毕业生都会这样做,不需要理由,许多农大学生确实就是这样做的。93(01)班只是学校一届非常普通的毕业生。
我们只是做了应该做的平凡小事
大学4年,最难过的事就是好同学李宝元离开了我们。宝元活泼开朗,谁都不会将他和死亡联系在一起。大三下半年,宝元因病住院一个多月,同学们轮流陪床,宝元出院时,大家可高兴了。可时间不长他又住院了,阴影笼罩在同学们心里,因为宝元的哥哥就是因为这个病六七年前离开了人世。这次宝元再也没有回到他熟悉的课堂,再也没有回到他喜欢的足球场,而是开始辗转保定、承德和北京治病。
农村的家庭经不起这样的折腾,我们班的同学、园艺系师生捐款为宝元治病。放暑假了,宝元要去北京治疗,李景刚在北京一陪就是40多天。宝元回家治疗输液时,他嫌爸爸扎针疼,让前来陪床的赵高峰给扎。班长杜彦敏和王贵鹏、赵高峰带着同学们的嘱托和问候坐了一天半的车前来看望。
最终,宝元还是在大四上学期离开了我们,这样的好同学真的再也见不到了。毕业前,同学们给宝元父亲李维贺老人写信说:“请二老不要太过于伤心,你们仍然有很多孩子在关心着你们。虽然不在身边,但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二老,我们现在最希望的就是二老能尽快恢复健康……二老以后的生活费用将由我们来承担,宝元治病欠下的债不是留给老人的,而是留给我们的。我们明年就要毕业了,宝元没有完成的事情将由我们来继续替他完成,您和大娘一定要坚强起来,二老只有好好活着,才能对得起宝元和大家。果树93(01)班全体同学。”
大家把捐款和节省的班费、生活费寄给两位老人。老人回信说:
93(01)班全体同学:
你们好!来信收到,内情尽知。汇款收到,请全体同学放心。
在千里之外还有这么多孩子来关心、鼓励我们,从内心感到温暖。以后你们大家就是我们的靠山。宝元虽走了,但我们精神不空虚,我们一定坚强起来,好好活着。你们说话是真的,办的都是实事。在内心真诚地感谢你们对我们的关怀。
……
我们想你们如同想宝元一样,能见到你们,如同宝元复生。
……
宝元父:李维贺
毕业前的最后一个晚上,同学们聚在一起,感慨万千,像往常一样,大家自然地说起了宝元。牛树启说了一句,宝元的父母咱们得管,然后把宝元父亲的联系地址写在了黑板上:河北省承德县下板城镇乌龙矶村,李维贺,067400。同学们没有一个人说话,默默地把地址写在本子上、写在手上,也把这份约定记在了心里。
此后,同学们经常给两位老人寄钱、写信、打电话,有机会就顺便看一趟,像待自己的父母一样,再平常不过。同学们遇到一起时,询问宝元父母的情况是少不了的话题。我们一直把宝元的父母当成自己的亲人,两位老人一直对我们像闺女、儿子一样。远在千里之外的赵高峰从宝元在家养病到去世以后,先后4次来到承德看望同学、看望老人,在老人家珍藏的来信中有9封是赵高峰的。赵高峰至今还保留着邓桂云大娘唯一的一封回信。老人在1998年5月专门给他寄了50公斤大米,结果邮局疏忽寄到了张家口。赵高峰在信中说:“托运东西也挺麻烦的,想必大爷往下板城去了好几趟吧,还写了好几封挂号信,我也是往邯郸去了3次才把大米取出来……大爷大娘,眨眼春节就要到了,我也不知道家里还缺什么,随信寄去200元,二老想买什么就买点什么吧,这也算是侄儿的一片孝心,这不是从家里要的,我现在上班了,这是我自己的钱。”
杨政武刚上班每月才挣300元,第一次就寄了300元,今年2月份见到我们说:“我前几年寄钱了,买房贷款这几年没有寄,现在还清了,我接着给大爷寄。”
2002年秋天,杨政武在信中说:“如有什么为难之事可来信告知,政武和其他同学们自当尽力……这两年来,我生活中也发生了不少变化,2000年5月,我母亲去世,使我饱尝失去亲人之苦,2000年11月,我也有了一个儿子,使我品尝了为人父母之不易,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……岁月匆匆,转眼毕业快5年了。一切都在变化,真正没有变化的只有一样:人世间的真情是永恒的。可惜政武现在力浅势薄,起不了什么作用,只有寄上300元略尽心意。”2005年,大爷给政武回信说:“宝元病故已将近10年。10年来,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,你们赋予我的太多太多了:平日里,你们想着我;逢年过节,你们惦记着我。是你们给了我继续活下去的勇气,是你们儿女般的孝心使我那将要瘫痪的躯体又重新站立起来。此时此刻,我的感恩难用语言表达,这是缘分,又是我们老两口的福分啊!请允许我衷心地向你们道一声:谢谢了,天南地北的孩子们!祝你们:工作顺利体康健,时来运转在鸡年,家庭幸福生活美,恭喜发财挣大钱。”
杜彦敏多次随信寄钱,并利用出差到承德的机会两次看望老人。第一次正赶晚上,一路走一路打听来到宝元家,宝元爸爸不在家,妈妈不敢开门,当听说是宝元同学时赶紧让进门。时间虽短,彦敏不经意一句话却让老人一直坚持到现在,他让老人每天早晨喝杯白开水。孩子的一句话,老人坚持了十几年,并告诉彦敏,自己坚持早晨喝水,体检各项指标正常。第二次没见到两位老人,彦敏将物品和钱放在了邻居家。1998年,大爷在写给彦敏的信中说:“我诚心地感谢,彦敏你们几位同学在百忙中来信打听、鼓励和支持我们无儿无女的人……高峰、贵鹏同时也来过信,之后高峰又来到家看看,住两天就走了。赵锦在春节前来过信,还邮来一张贺年卡。你们是有心、有情、有义的人。”
赵锦是我们班最小的,嘴也甜,会哄老人开心,给老人的信里像撒娇的孩子跟爸妈说话一样的亲切,一直以“小锦”相称。宝元爸爸曾在赵锦的回信中说:“我不会再给同学们添麻烦,只是想宝元了,又见不到,又不能给他去信,他又不能给我们来信,心里不是滋味。只好跟同学们说说心里话,接到同学们的来信,我们感到舒服温暖。”“说真的,你们谁来信都是对我们生活中最大的扶持和鼓励。”赵锦曾说过:“伯父伯母不要夸我们,‘有情有义’或许还沾点边,我也非常希望我是这样一个人。至于出人头地嘛,谁也不知道将来,我们只是尽力罢了。”
果树93(02)班的刘雪梅也曾委托赵高峰给老人寄钱。辅导员黄文军除了在宝元生病时组织照顾外,还两次写信给老人。
我爱人牛树启和我是同学。1999年,我在信中提到:“赵高峰本来和牛树启约好中秋节去看您的,好像还有侯英武,但可能临时有事,高峰没来,所以去看您的打算只能拖后了。有什么需要我们卖力气的事,一封信一个电话,大家都会跑去的。大爷、大娘,就要过年了,家里准备得怎样?树启让我给您寄去100元,这是我们不成敬意的一点心意,就算给您添一件御寒的棉衣吧。”每年的腊月,像给自己老人过年问候一样,我们给老人写封信、寄一点心意,是年前一定要做的事。前些年真的紧张,每年寄100元,房子欠款和贷款还得差不多了,就寄200元,再后来觉得老人岁数大了,就寄500元,一直没有间断。2007年5月,老人回信说:“你寄来的汇款等物品已收到,请放心。自1996年宝元去世后,十几年来,我每年都收到你和同学们的汇款,我和家人都万分感激。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关心和帮助,我们无以回报,只有默默地祝福你们……你寄来的报纸,给我指出了一条致富的门路,我一定认真地考虑,不会辜负你们的一片心意。”
1999年,大爷在写给景刚的信中说:“宝元去世后,你们这些同学成了我们唯一的牵挂,以前这段时间虽没有通信,我们没有忘记,也不会忘记你对宝元及我们海一样的恩情。宝元病重的那段日子里,是你们巨大的物质帮助和精神支持陪伴宝元走过了短暂的一生,帮我们度过了那段难熬的岁月。更重要的是,因为有你们全体同学,宝元也少了一些对我们的牵挂,可以安息了。”
2007年,我们班举行毕业10年聚会,同学们又为老人寄去了1000元。
这些琐琐碎碎的小事,多是从同学找来的信里回忆起来的,或者同学聚会时说起的,好多人的信也都找不到了,有的同学由于工作原因一直没能回校,只能算是记忆片断。我们也没想到给老人写信、寄钱成了两个老人在经受丧子之痛后最大的精神支柱和心理安慰。
给老人写信使每个同学很矛盾,想写信也怕勾起老人的伤心。上次见面,宝元妈妈也证实了我们的担心,她说每次看完信,她都“插上门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”。
我们会把这种平常坚持下去
这些平常小事,同学们没有想什么,自然地做了,没有约束性内定,只是对我们好兄弟宝元有个交代,给老人一个慰藉。这件事媒体报道后,很多人知道了,见面都夸夸我们,拍拍我们的肩膀,弄得我们挺不好意思。面对夸赞和掌声,我们只会比以前做得更好。我们的条件好了,也会让老人生活得更好。“我们的约定没有期限,老人在世一天,我们管一天。”